蔷薇
墙角的白色蔷薇迎着风面对被窗子反射的夕阳，它花瓣惨白就如同被泡发的尸体一样。它长在一副尸骨之上，挺立着，等待着，等待爱它的人带走它，再开出从前那爱的形状、罪的颜色、恶的芳香的红色蔷薇花。有血染红，鲜红鲜红。
故事应该从头开始。
在春天时家中来了位不速之客，他带来了蔷薇花的种子。他告诉母亲说花朵美得像落日夕阳，他得到了母亲的欢心，成了我家的常驻贵客。只有我认为这是引狼入室。这个年轻人明明长的很好看，但我依旧认为他很像死人，同刚从土中爬出来那样。我看他那白净的脸就像纸，除了那双如同贪婪黑洞的眼睛，我好像看不到其他五官。可他那对眼睛明明同玄武岩外镶了一圈黛石嵌在淡水白珍珠里，我却总看不到眼白。他的风度像是蔷薇吸引蝴蝶，家里的女仆无不被吸引。但我感觉更像尸体吸引黑日木。（一种喜爱尸体气味的蝴蝶）
自从同白蔷薇的他来了以后，我母亲花园的其他花都被冷落了，在杂草中挣扎着，拼命的想获得到阳光。他把花种给了母亲，母亲又给了我一些。母亲把这些花种种在花园中间，把那些拼了命才活下来的花铲平，翻进泥土，成了外来者的养分。也只有我明白那些花恨极了蔷薇。而我认为蔷薇花是野的，便种在了墙角，我每天都过形式地浇水。
到了花季，母亲的蔷薇吸收了那些命运惨淡之花的养分，开的旺盛，鲜红鲜红的，都能云染成夕阳的颜色。母亲的花开在阳光之下，而我的花开在黄昏之中，在墙形成的巨大的阴影下，夕阳只能从窗子反射到花上。我的花很白，白的像病人的脸，在夕阳的余光之下显得更白，惨白。
我不管它了。
自从到了花季，那个如同死人般的年轻人，如同蔷薇般的年轻人常常来找我。他给我塞了许多撒着香水的玫瑰色情书。每一封上的情话都不俗，高尚的很，文雅至极、情深意至。在我眼里还不如我父亲写给母亲的那种俗气的土味情话。父亲很俗，他很烂，像腐尸的那种烂。
到了夏天，经常下雨，母亲的蔷薇在雨里像一堆一堆的火，明晃晃的，照应在窗子上。我的蔷薇花在雨中被打落，烂在泥土里。它在雨中弯了腰，越来越低，卑微到泥土里。
在那段日子里，那个黑眼睛，很像死人的年轻人常常来赞美我的花，说它孤傲，纯洁，像我。我却认为那话很卑微、肮脏，像他。
雨停了，太阳出头，已是黄昏时刻。没有彩虹。阳光点燃了那片云海，形成了火烧云海，红的像要滴血。我突发兴致，拉起裙摆去看我的那丛蔷薇。啊，真是惨烈又美好。几乎没有一株挺立的花，花瓣落了很多，烂在土里，剩下的花都光秃秃的，不成样子。我忍不住踩上了几脚，却看到了几株还挺立的花，上面还有花瓣。看着这强烈的反差对比，心中升起一种失落的满足感。便别有兴致的拾了几株回去，放在我那琥珀色的玻璃杯中，正对着窗户。夕阳的光透过玻璃，烧到了我的房间。我很好奇，那夕阳能否染红我那同纸一样惨白的蔷薇花，便举起一朵到夕阳之下。果然啊，它红了，红得像我那一颗罪恶的心一样，像刚从血泊里拿出来一样，像红衣主教的外披风一样，美的让我心悸。我爱上这蔷薇了。
那个同蔷薇一样，同死人一样的黑眼睛年轻人又一次对我求婚。夕阳打在他脸上，如同夕阳烧在白蔷薇一样。今天我没有反感他，我接受了他那把有珍珠色泽的银刀，上面镶着红宝石。他欣喜若狂。奥，我可真善良。
*
婚礼在那片母亲的蔷薇花海中央，客人们走过踩倒了一片。它们还哭呢，露珠就是它们委屈的泪水。只有我的蔷薇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当天夜里，我把他带到我的蔷薇花旁。我问我的新婚丈夫，你真的爱我吗？哦天啊，他那个样子好认真，好可爱啊。他说他爱我胜过拥有的一切。你知道吗？他的眼睛在月光中特别可爱，特别的勾魂。让我想就这样挖下来保存在瓶子中，在手中把玩，让他彻底失败。
“所以，为我做什么都行吗？”我又问。
“为了你，什么都好。”他好真诚。我许了他在人生中第一次吻我，也是最后一次吻我。我把刀送进他的胸口，那是他送我的。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笑着抚摸我的脸，血都粘上了。血液溅到我身上与身后白色蔷薇花上。在之后，他倒下了，就在墙角。
我的蔷薇花终于开出了比母亲的花更美的样子了，它有了爱的形状，罪的颜色，恶的芳香，红胜夕阳。
我不记得我被关在房间里多少年，他来之后我才被解放。但是他不在了，我又被关了起来，还配了细金链。他和它还在那里，在我被医生诊治时在；在我挨打时在；在我打人时在；在我不爱他们时还在。知道我用杀掉他的刀捅死我自己，被埋在他旁边时他与它还在。刀子插在身体里时，我才明白我多爱他与它。
或许第二年它又开出红胜夕阳的蔷薇花了，鲜红鲜红，比血更红。
评论(2)